opinion.hexun.com/2015-08-07/178149240.html
从宏观概念来说,管理是一门学术,也是一门艺术。这是因为,管理从计量技术上可以解决微观到两人间的博弈心态和选择,但即使这种可知的选择也会随着外界因素的不同和叠加产生新的变化,因而管理的对策和方式更大程度上需要与环境、形势相顺应,必须最大程度的适合所对应场景。企业管理诚然若此,国家也有同理。
新中国的管理机制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管”。面对资源贫乏、百废待兴、秩序混乱的起点,国家和人民都面临着生存的需求,“管”成为形势选择。对人员、资源、财富的计划和管制,与物资匮乏、法规不完善、管理能力不成熟等紧密相关。供给紧张,管束个人需求,源于经济不稳定;建制初期,管制个人行为,源于社会不稳定。在内忧外患的场景下,采取强势而贯彻力极强的“管”,旨在保证社会和经济的初步稳定。
第二个阶段是“经营”。社会的基本稳定有了保障,人们希望物质财富的丰裕。国防的基本稳定有了一定保障,国家发展需要物质财富的积累。政治稳定促生了对经济繁荣的渴求,国家和人民都不止想要“活着”,而要“生活”,要活泼、生动、丰富的蓬勃生活。
经济现状与社会需求的差距导致了新的“不稳定”。政府改变观念,提出顺应新形势新需求的方针政策和管理方法,苦心经营,大力发展经济。于是在挣脱缰绳后,从决策者到普通人,都莫不巴望着能够实现富裕,实现不论黑白都能抓到耗子的满足感。
国家管理者踩足了油门,发动机轰轰作响,每个地区、每个地域,无不在绞尽脑汁,摆脱贫困,苦心经营,挣更多的钱,做更多的建设,过更好的生活。经营意味着商业至上和盈利至上,这是“唯GDP马首是瞻”的由来和基础。在“经营”的过程中,为鼓励大家提高生产力,为了突破一些固有思维的限制,“管理”被有意无意的模糊化,其规范有时甚至就是没有规范。
从一个经济效率和效益都极刻板而不尽如人意的年代走出来,“经营”是极大的思想解放和强劲动力,并且也确实在当时的场景下,帮助国家和社会实现了飞跃式的发展,为将来打下了坚实基础。
随着中国三十余年的高速发展,在创造世界奇迹的同时,“经营”的边际效应也在不断下降。与此同时,制度建设未能跟上经济与社会发展速度的弊端也在不断显现,贫富分化严重、人口红利下降、生态环境恶化、资源约束趋紧等,国家与人民的心思又一次骚动了,社会对国家管理提出新的要求。
其实在国家建设发展的过程中,管理是贯彻始终的,尽管在不同时代,其涵义和方法有所不同。而且,政府管理经验、能力都在不断提高。但是在新时期,管理遇到了瓶颈。人民群众的众口不调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生活好了,都想,那得吃好的穿好的吧,动物保护者们马上躺在在路上,问管理者:“虐待动物,你们不管?”管理者说,嗯,观念落后了,动物是人类的朋友,好,大家别吃了。饭馆大妈哭着把刀插在脚边:“人类吃了它们几千上万年。你这断了我的生路也断了它的生路,你们管?”
国企亏了,群众不答应:“国有资产被糟蹋了。你们不管?”国企盈利,一些专家不高兴:“国有资本的强大是不对的,应该私有化。你们凭啥管?”企业私有化了,要裁掉一大批人,民众不愿意:“凭什么我干了一辈子,这么几个人说卖了买了,我就从此没了依靠?你们管不管?”
股市跌了,有些人很怒:“形势这么好,大跌很突然,你们不管?”管理者救市,有些人很怒:“愿赌服输,赔了活该。你们凭啥管?”股市涨涨跌跌,大家都很怒:“市场咋回事?你们管不管?”
纵观历史,你会发现,任何一种稳定都会渐渐变得不稳定,不仅仅外生因素的变化会影响原有的稳定可能,任何一种稳定之后必然内生催产新诉求从而导致不稳定,管理者需要接受这是一种常态。不仅如此,随着社会进步,所有稳定中本来就蕴含不稳定,所谓稳定无非是在动态中实现均衡,即使这种均衡的落点也在不断起伏变化。
这就是市场。市场包含着你我他,这个宏观整体的趋势是无数个微观个体欲望的集合,个体欲望是市场的良药和毒药。欲望的释放,才使得市场运转有了动力,社会总在向前迈进;欲望的释放,才使得市场运转有了阻力,社会秩序总在趋向混乱。
正因为如此,市场有其自身的规律,这是一种自我调整的平衡力,使社会在供需相合与优胜劣汰中实现可持续。管理若是还在对微观个体进行矫正,不论这个体是个人或机构、政策,势必造成两个问题,一方面应顾不暇,无法对庞大的个体作出应答,也绝然无法对所有个体进行管束。另一方面深陷其中,无法在超然的角度解决个体们之间的公平问题。更不要说将感情夹杂其中。同情永远是选择性的,无论结果如何,一定是一己私念毁坏公平制度。
越过度,越不足。这或者是这种管理者常常抱怨“累得像狗”,同时又发觉“受伤的总是我”的根本原因。个体的差异导致了所得的差异,其间的公平应当通过他们自己进行博弈来体现。市场组成其实就是个体与个体间的关系,这种相互合作竞争达到博弈均衡的市场规律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无形之手”。管理者需要对这只手心存敬畏,只有尊重市场价值规律,才能稳定宏观市场,从而达到微观个体整体稳定的目标。
然而,这就够了吗?然而,这是不够的。市场价值规律是一项基础规律,无形的手在完全市场下才能发挥最好作用。然而,在现实中,没有一个市场是信息完全的,对称的,也不存在个体都是理性的市场。在现实中,也没有一个市场是不受政府监管和干预的。
08年金融危机后,全世界都在深刻反思对市场的“自由放任”,并加大了市场监管强度和力度。更何况,世界并没有大同,市场之外还有市场,全球市场中,我方市场只是一介个体,又必须以竞争者姿态进行全球博弈了。遑论在国际政治的角力下,全球市场的公平性概念得另当别论。因此,如何引导市场,成为管理者的重大任务和巨大挑战。
事实上,要想达到最佳市场均衡,即在市场均衡的时候达到整体福利的最大化,必须有效的监督管理市场,从宏观设计上消除市场中其它的手,实现市场的信息和资源充分流动,给予个体在市场充分竞争和公平分配的机会,从而完成对市场的把控,同时达到市场平衡和市场繁荣。
这种既要管理,又不要管理的的方式是什么意思?我们叫它治理。
治理就是要放弃过去那种管理微观行为从而实现社会稳定的方式,变为通过梳理条理、确立均衡目标、建立法规制度,不惧怕新事物,在逻辑分析下一定能显现其本质,条分理析,实现有效监管。不惧怕创新,但必须在深刻理解其本质的基础上有完善配套。不怕“打击积极性”而姑息内部交易,也不怕“伤害投资者”而纵容非法套利。相反的,涨跌并非关键,关键是要给市场一个合理的规则,任何行动都要给市场公开的解释。
市场的理解程度和消化能力之高,一定会通过市场效应给所有人“说法”。成功的管理者,就是让这个“说法”健康、科学、可持续,与自己的规则制定目标相一致。在宏观层面上对整体方向进行引导,对整体行为设立底线,对整体福利进行规划,给予个体最大的激励和动力,和最接近公平的自由度,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努力,并为自己的选择和努力负责。也就是说,治理和管理之间,隔着一个市场的距离。(作者万喆是中国黄金集团首席经济学家)